朱允炆轻轻摆手。
“原本想明日与萧涵出城,到郊外农户家找些野味,晚上让萧涵亲自下厨,再从西城买些酒,跟你……”
朱允熥淡然一笑。
“若二哥有此意,我不妨后天再出发。”
“不用了,不用了。”
朱允炆连连摆手。
“等你明年北巡归来,途径凤阳,提前来信,我跟萧涵好好预备一番,迎接你。”
“看来这壶酒得放很久了。”
朱允熥轻声笑道,眼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愉悦。
朱允炆悠然回应。
“岁月不老,酒香长存,相逢有时无需急。”
此时的他,展现出前所未有的淡定与自在。
朱允熥凝视着朱允炆,片刻后郑重地颔首。
“也好,待来年春风拂凤阳,咱们再共举金樽。”
……
银辉铺满夜空,星河浩瀚。
卧室内。
朱允炆倚在床上,头枕着手臂。
萧涵坐在一旁,眉宇轻锁。
他的目光穿透窗棂,落在皎洁月光跟宫墙剪影之上。
“二郎。”
“嗯?”
“那箱子怎么又回到了咱家?”
“……”
朱允炆微微一笑,转向倚在身边的萧涵。
“那是我给你的聘礼。”
砰。
他的胸膛轻轻震动。
“你这人,真是的。”
萧涵嘟起鼻子,皱起了眉头,“我看过了,里头尽是金银珠宝跟银票。这么多财物在家,安全吗?”
朱允炆先是颔首,随即又摆了摆手。
萧涵仰面望向。
过了许久,朱允炆缓缓说道。
“老三今非昔比了。”
“有他在,是国家之福。”
“只是,那约定的酒,不知何时才能喝上……”
整个凤阳城,被封锁了一日一夜。
城内,夜无安宁;城外,暗潮汹涌。
当凤阳古城被朦胧的烟雾笼罩,吞没了月光星辰。
城外,暗处蛰伏着的人悄然苏醒,借着夜色掩护蠢蠢欲动。
濠河,源自阴陵阳亭,北流汇入淮水。
虽非壮阔,却因庄周与惠施的哲学辩论而闻名。
这场辩论中,庄周以机智回应惠施关于鱼乐的质疑,最终留下一段佳话。
然而今宵不同往昔。
濠水佳话不再,唯余密谋与阴影。
河岸开阔,少有掩体,夜幕下危机四伏。
乡村小屋内,灯火逐一熄灭。
村落中徘徊的犬吠渐息。
秋风拂过濠河两岸,轻抚枯黄的草丛。
衣角在草间轻轻蹭过,转瞬即被薄露润湿。
在濠水的另一边,遥对凤阳城的旷野之中。
一块凹陷的地面,身影悄无声息地从夜色中汇聚。
“无生老母。”
这句口号如同晚风一般,在这块低地内回响,被默默传递。
人数逐渐增多,每个人到达后,自然而然地站定。
除了教内圣语,再无闲言。
他们留出中央空间,共同期待着核心人物的到来。
没有焦躁,没有不耐,即便是深夜,也没有人显露困意。
滴答滴答。
长久的静默之后,沉稳的脚步声自暗夜深处悄然接近。
众人眼睛一亮,不约而同地挺直了身躯,目光追随着那步步靠近的声响。
片刻之间。
几位佩刀男子,簇拥着两位锦衣人士步入人群视野。
两人并未同行,前行者是一位青年,约莫20多岁。
面庞略带青涩的胡须,眉眼清秀中透着几分冷峻。
他步入人群,眼中闪过幽幽光芒,当数清面前的聚集人数,一抹嘲讽跟轻蔑隐约掠过眼底。
另一位着华裳男子,年约四旬,风采卓然。
他那强壮身躯仿佛山岳,难以被锦衣所遮掩。
颈部粗壮,皮肤如同磨光古铜,不见丝毫赘肉。
双臂壮硕,手心布满岁月与劳作的痕迹,每一次握紧都仿佛蕴含着终结一切的力量。
中年男子目光如炬,站在青年背后,锐利目光已悄然审视过洼地中汇集的人群。
“无生老母。”
“吾辈恭迎小明王,敬见护教大护法。”
青年轻轻颔首,发出一个不大情愿的声响,随即摆手示意。
中年男子面带温和笑容,环视众人,轻声细语。
“让各位久等了,小明王一路上颇为挂念诸位,大家免礼。”
说话间,他侧身到青年旁,望向人群特意空出的中心地带,伸手做出引导的姿势。
青年转目,对中年男子颔了颔首,随即步入人群之中。
中年男子则始终紧随其后,如影随形。
人群自觉分道,尽管在场者多为农民、工匠,亦或商人、仆从等平凡出身。
可当他们望向青年之时,皆不由自主低头,十分恭敬。
在这二人面前,没有人敢于轻举妄动。
今夜汇聚于此的每一个人,都清楚他们的身份非同小可。
无论是青年还是中年男子,背后都有着深远的来历。
中年男子乃前朝义军领袖刘福通之子。
洪武十五年,刘福通等人拥立韩林儿为帝,国号大宋。
刘福通从平章政事升至太保,掌握重要决策。
刘天禄,刘福通之子,是白莲教的重要护法。
前方青年身世更为显赫。
他是韩林儿之后韩阳羽。
韩阳羽亦担当白莲教教主,被称小明王。
由于两家族间深厚的渊源及出身背景,现今无论中原何处的白莲教徒,抑或明教信徒,均以二人马首是瞻。
经过元末动荡与大明初建的洗礼,白莲教内部架构变得更为层次分明,等级制度严厉有加。
韩阳羽与刘天禄摆脱随从,步入人群之中。
人群中透露出炽热的期盼眼神。
白莲教众,很少能见刘天禄一面,更别提韩阳羽了。
抵达中心位置,韩阳羽首度环视全场,目光最终落在刘天禄身上。
他的声音平和中透着一抹冷冽。
“无生老母。”
即便是韩阳羽,亦须在任何公开场合,以此语作为开场白。
四周白莲教信徒随即低语回应。
韩阳羽稍作深呼吸,调整心绪,接着道。
“圣教之光,天意所归。今日之盛,乃万民心向,待圣教大业告成,即是各位加冕封疆之时。”
造反并非宴饮闲谈。
古时秦律明确规定,若因暴雨阻碍徭役,应免罪推迟。
陈胜、吴广等人愤然而起,以秦法严峻为名,煽动民心,喊出了那句震撼千古的“王侯将相,宁有种乎”。
旨在点燃人们心中的希望与渴望。